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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就是整个童年,长长的暑假,蝉鸣浩盛而寂静丨周末读诗

地平线就像一个低音

鸣响在他们简朴的劳动日深处

他们劳动的日子河流般明净

他们的傍晚水一样清凉

隐藏在蓄水池里

而四季对于他们

就像期待的歌谣里的四行诗

——(阿根廷)博尔赫斯《我们离开心爱的田野》节选

撰文丨三书

春天,你不可能不忧伤

徐悲鸿,《柳鹊图》。

《忆王孙·春词》

(宋)李重元

萋萋芳草忆王孙,

柳外楼高空断魂,

杜宇声声不忍闻。

欲黄昏,雨打梨花深闭门。

这不是我对春天的印象。不论童年,还是现在,我对春天的印象都不是这样。童年时,春天很新鲜,就像春天那样新鲜,草新发芽,树叶新长出来,鸟鸣清脆,就连晒在身上的太阳,泥土散发的气息,全都充满新意。

长大是一个变旧的过程,世界变旧,自己变旧,春天也变旧了。春天还是春天,草树还是新绿,鸟鸣依然婉转,我看见了,也听见了,但不再像童年那样满心欢喜。

我被自己的内心占据。

春天成为对春天的回忆:绿草的丰美,油菜花的金黄,婆婆纳碎花的蓝紫,炒蒜苗的香味,明亮而广阔的麦地,日色迟迟,清晨的微寒,夜气的沉醉……

离开了心爱的田野,也就离开了春天,离开了与天地万物的肌肤相亲。四季不再是歌谣里的四行诗,不再是期待中的乐曲,甚至不再真实。四季变得含糊,不再像个四季。

李重元的《忆王孙》,分咏四季,每首四行,如四幕回忆,浮现于汉语灵魂深处。每个词都是一个隐喻,隐喻某个普遍主题,比如春词起句“萋萋芳草忆王孙”,自从《楚辞·招隐士》赋“王孙游兮不归,芳草生兮萋萋”,“芳草”一词,不再只是芳草,而是一个艺术品,承载着远游思归的故事。

春天是思念的季节。李白诗“春风不相识,何事入罗帷”,春风旖旎吹拂,甜蜜而悲伤,使人情不自禁怀想远方。芳草萋萋,若无情若有情,既美丽,又哀愁。

“王孙”未必真是王孙,这个词感觉高贵,我们更可以认为,她的思念使他变得高贵。每个被爱的人,在爱人的心中都戴着王冠。

还有杨柳,春天的杨柳,才真是杨柳。刘禹锡乐府诗《杨柳枝》曰:“长安陌上无穷树,唯有垂杨管别离。”古诗词中的“杨柳”,也不再是杨柳,而是别离,是情思。登楼望远,柳丝拂阑,袅娜无力,空伤别离。耳畔杜宇声声,如梦幽啼,令人更不忍闻。

这是古典的春天,也是古典的爱情,我们对之也许陌生。“欲黄昏,雨打梨花深闭门。”最后一幕情境,却是很多人体验过的,春天的傍晚,细雨绵绵,庭院一树梨花,被雨打湿,在这昏暗的时辰,世界仿佛静止,如那扇紧闭的门。

永恒的夏日时光

清,王翚《仿赵孟????江村夏图》。

《忆王孙·夏词》

(宋)李重元

风蒲猎猎小池塘,

过雨荷花满院香,

沉李浮瓜冰雪凉。

竹方床,针线慵拈午梦长。

夏天又将过完。快到来不及看清,好像失焦的镜头,几个晴天,一场接一场雨,光线明暗变换,潦潦草草,这就是现在的夏天。而我对此并无遗憾,和春天一样,夏天早已是回忆,是遥远的童年。

我们只看一次世界,那就是在童年,而后只剩下回忆。

这首夏词,珍藏了我的也许还有你的夏日时光,那些慵懒、悠长、永恒的时光。对我来说,夏天就是整个童年,长长的暑假,烈日骄阳,蝉鸣浩盛而寂静,原野上庄稼生长,日子高远如在天堂。

那时,我们不知道世界,世界也没听说过我们。活在朴素的事物中间,一口井,一架葡萄,一畦芹菜,一片田野,一条河,我的童年被贫穷和幸福簇拥,和大地一样丰盛。

明亮的午后时光,热浪中颤抖的田野,飘散香气的草木,梦幻般冒汗的河流,那是夏天,也是夏天的终结。绿蒲环绕的水塘,是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,“风蒲猎猎”,这个词抓住了我的感觉。那些又高又绿,戟戟如林的蒲苇,每风吹过,猎猎作响。《诗经·泽陂》曰: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”夏天的水塘,怎能少了蒲与荷?

记忆不仅被看见,还被听见,被闻见。“过雨荷花满院香”,这句诗就闻得见香气。也许一场夏日急雨,雨后满院清香,荷花荷叶上,雨珠晶莹闪亮。孟浩然《夏日南亭怀辛大》诗曰:“荷风送香气,竹露滴清响。”日落月出,他在南亭池边纳凉,晚风送来荷香。

蒲与荷,既充满野气,又温润如玉。更为家常的是后二句:“沉李浮瓜冰雪凉。竹方床,针线慵拈午梦长。”夏天的早晨,打一盆井水,将李子沉于水中,若买了西瓜,就把瓜放在篮子里,用长绳吊着浮于井水下,午后再吃,凉而不寒,除烦解渴。

竹方床,没有比这更给人夏天的感觉。我家院子里梧桐树下,每到暑假就置一张竹方床,有几年是用竹凉席代替,四邻谁来了都可以在上面坐一会儿。夏日昼长,午饭后要歇晌,妇女们就把针线活抛在一旁,在竹方床上睡个午觉。

针线慵拈午梦长,“慵拈”的感觉很好,那样的困倦,那样的松弛,午后时光真像一个长长的梦。

秋天,岁月忽然转向

元,盛懋《秋溪钓艇图》。

《忆王孙·秋词》

(宋)李重元

飕飕风冷荻花秋,

明月斜侵独倚楼,

十二珠帘不上钩。

黯凝眸,一点渔灯古渡头。

秋的来临,从梧桐落叶开始。暑假还没过完,一夜风雨,桐叶开始变黄,忽听见坠地一声,使人心惊。

落下一片叶,便知是秋天。秋天是悲伤的季节,是一场缓慢而迅疾的告别。五代后唐皇帝李存勖的《一叶落》,其词曰:“一叶落,褰珠箔,此时景物正萧索。画楼月影寒,西风吹罗幕,吹罗幕,往事思量著。”所咏即是早秋况味,景物萧索,西风月影,一年盛事已成昨。

桐叶凋零,风吹在身上,很有些冷,岁月忽然转向。“谁此时没有房子,就不必建造。谁此时孤独,就永远孤独。”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在《秋日》中这样写,以近乎哀叹的语调,传达出每当秋天来临,我们内心深处就会突然感觉到迟暮的迫促。

水边芦荻花开,洁白如雪,肃肃与风相抟,即使没有别离,亦令人怅然若失,无端而生悲凉意。“飕飕风冷荻花秋”,水边荻花簇簇,一升露水一升秋。

秋夜月明,如镜高悬,使人恍觉世事如梦,古往今来,天地间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。王昌龄《从军行》诗曰:“缭乱边愁听不尽,高高秋月照长城。”我们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在向无名之域试错,即使战争输赢,最终都是一场空。

“明月斜侵独倚楼,十二珠帘不上钩。”明月斜侵,这个角度有些倦怠,夜已深,“侵”具主动性,月光有了感觉,有了意志。孤独的倚楼人,却提不起精神,仿佛深陷失落的梦境。十二珠帘,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也不想知道,但觉音韵华美,古典诗词中还有比如十二阑干、二十四桥,这些数字不必解释,解释会消耗它们的音乐美。

黑夜抹去了空间,改变了时间的路径,我们白天熟悉的世界,夜里,尤其在寂寥的秋夜,如同已经死去。远处一星灯火,闪闪烁烁,正努力把回忆从黑暗中打捞,倚楼人知道,那里便是古渡头。

冬天,雪野的空旷

清,程士镰《冬山雪居图》。

《忆王孙·冬词》

(宋)李重元

彤云风扫雪初晴,

天外孤鸿三两声,

独拥寒衾不忍听。

月笼明,窗外梅花瘦影横。

北方的冬天漫长。进入农历十月,白天加速变短,某个阴冷的黄昏,第一场雪飘然而至。第一场雪,总是令人欣喜,温柔而繁华,几乎带着暖意,宣告冬天正式开始。

这首冬词没有写下雪,而是写的雪后初晴。彤云被风吹散,天空澄明,雪野一片寂静。“天外孤鸿三两声”,孤鸿的叫声,从天外传来,辽远而空旷。叙事者在室内,独拥寒衾,不忍听却听得分明,那孤鸿仿佛是他灵魂的倒影。

月光照在雪地上,柔和凄清,窗外梅花,瘦影横斜,在窗纸上印出一幅画。冬天的夜晚,如此冰冷,每样事物都很孤寂,世界仿佛沉到井底。

李重元生平不详,我们只知他大约于宋徽宗宣和前后在世,工词,然而传世仅此四首,收录于《全宋词》。一个诗人面临的命运,可能是名垂千古,可能是仅几首乃至一首诗传世,更可能的是被放逐到遗忘之中。

咏四季词很多,李重元的《忆王孙》,超越了个人经验,以高度凝练的意象,把我们带回古典的世界,带回美丽的事物中间,既古老又新鲜。春天的草树,夏天的蒲与荷,秋天的荻花,冬天的雪月,与我们仍然无隔。

四首小令,重新创造了我们的过去,或许还预示着我们的未来。这些颇具仪式感的诗行,仿佛一句句咒语,所有自然之物,既真实又神秘,让我们回想起大地上的诗意栖居。

撰文/三书

编辑/张进 何安安

校对/赵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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